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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辉军:散文二篇

来源:36365 | 廖辉军  2018年05月25日14:25

缕缕炊烟

霭霭晨雾,炊烟缭绕,冬日的村庄静谧而安详。不一会儿,鸡鸭土狗从半掩柴门相继而出,一声声鸣叫打破了乡村的宁静。渐渐地,太阳露出了笑脸,雾散了,烟也散了,老屋像慈蔼的母亲静静地伫立在田边地头,显得沧桑而唯美,那情景总让人暖暖的,回味无穷。

有人说,炊烟是绕在每个游子心间最美的山水画,也是从前乡村最具特色的亮丽风景线。改革开放之初的那个年代,柴火是农家最大的财富,家家户户每天做饭取暖都离不开它。勤劳的乡亲将灶堂角落堆满了劈好的木柴,平日边烧火边熏干,然后再卸下换上一轮,如此反复,直到房前屋后堆得放不下了,最后用柴担吊拉到木板楼上风干,这样可以在来年春头雨水峭寒时当作应急之用。

记得小时候每当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能望见整个村庄炊烟弥漫,只要看到自家屋顶的烟囱也冒着烟,就知道母亲已在家里烧火做饭了。火柴、柴灶、铁火钳还有吹火筒是烧火的常用工具,厚厚的大铁锅和圆圆的大铁罐成了炒菜做饭的主要器具,长年累月下来连同老屋都被烟火熏得漆黑漆黑的,今天看来既耗时间又不卫生,还很不美观,但这样的烟味儿往往充满着难以言表的亲切与依恋,却是离家儿女牵肠挂肚的醉人乡愁,无不蕴含着家乡的味道和老屋的情愫。

后来,柴火被满是眼孔的黑煤球所代替,柴灶换成了燃气灶,做饭也用上了电饭煲、电磁炉,有些甚至还用上了节能环保的沼气和太阳能,一切呈现出生态文明、自然和谐的态势。只是到了年底时,才会重燃柴灶,顺便用烟火熏烤香甜可口的腊肉。

每逢隆冬腊月,从天南地北归来的亲人围坐在炉灶边,柴火一把把地添,灶堂燃起了熊熊火光,照得整个屋里亮堂堂的,温暖的气息便漫延开来,让人感到火旺的运程和大年的况味。乡村特有的柴灶,也让那些已经进城的人回乡时真正有了家的感觉。还没进村寨,大老远地瞧见徐徐升起的炊烟,就仿佛看到了乡间老屋,似乎又闻到了母亲用柴火做成乡土气息的腊味所散发出的诱人飘香。此时此景,老家的温馨所带来的那份踏实和安宁,永远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春节,抽空回了一趟乡下小山村。路过一户熟识的乡里农家,主人很热情地招呼我进屋喝茶。一杯热茶入肚,感觉隆冬的寒气蓦地消散开来。我索性脱下厚实的外套,心想这屋里屋外就是不一样,温暖如春,比城里的空调还要舒服许多。于是,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

这时,主人欢快地笑着告诉我,房子新装了地暖,还是由屋顶太阳能直接供电的,省电又环保,但凡村里有条件的都用上了。闻言,我惊诧不已,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你瞧,现在每家都建起了钢筋水泥混砖结构的新房子,以前的灶台都摆上了现代化的液化气灶具,有些过年的腊肉也由柴火烟熏改成了日头晒干的,虽然味儿不一样,但乡亲们说这样更健康咧。”回到家中,我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同样读出了欣悦和幸福之情。

四十年光阴似箭,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改变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如今再也难寻曾经熟悉的炊烟袅袅升起的景象了,唯有那句“烧火做饭了没有”的口头禅依旧流传下来,印射出朴质不变的乡风。

眼看农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生活方式与城里相差无几,只是过去的浓浓乡愁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蓦然回首,静美岁月里总荡漾着那熟悉不过的缕缕炊烟,任由它缓缓地抚平游子孤寂浮躁的心灵,也牵出对乡村老屋的殷切深情和如烟往事的无比怀念……

    家乡小河的变迁

我的家乡远在交通不便的中西部山区,家门前有一条水量充足、长年不竭的小河。作为出生在七十年代的我,四十年来可谓亲眼目睹了小河所发生的巨变。

我所在的村里共有百来户人家,世世代代隔河而居,虽然有一条曲折不平的泥泞小道可以通向镇里,但与外界联通最便捷的方式还是趟河直达对面的马路。很小的时候,听上了年纪的村人说,以前每逢年中梅雨季节的四、五月里,河水就象一条脱缰的野马,汹涌奔腾,浩浩荡荡。由于正值汛期,河水陡涨,河面宽达百来米,从上游急流而下的河水夹杂着山石与泥沙,将原本清澈的河道染成浑浊的洪流。在河面上漂荡着连绵不断的残木枯枝,还有成片成块来不及收拾的油菜,有时甚至可见三三两两从上游冲来的家畜。那时,山区的道路多有不畅,大山里的树木都是通过汛期放排的形式转运出来,再顺着河水通往外界。排是一种用当地最坚固的楠竹扎成的竹筏,后面是用篾缆将一挂挂单排连结起来的圆木。放排人是最有年轻力壮、意气方刚的小伙子,不仅要身体强健与胆识过人,还必须熟知水性与沿途河道,否则稍有闪失,弄不好就得排毁人亡……而现在,这种古老的运输方式和艰难的岁月已一去不复返,儿时的我也只能从老人断断续续的传说中感受这段消逝的历史。

以后,上游山里的森林植被日见稀少,大量的砍伐造成水土流失,河床紧缩,有些宽阔的河段也不过脚背深浅,于是在河上搭架起长长的木凳桥。一凳桥由山上特有的三四根大杉木拼凑而成,长约四五米,宽不过一尺五,桥脚高达四五米,一凳压着一凳,几十凳用钢丝缆绳连成一片,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景观。人走在上面,有些晃悠晃悠的,每到汛期河水陡涨时,一般人是不敢过桥的,弄不好就会发晕失足落入河中;于是,木桥总被湍急的洪水漫过,一次次地冲垮,经过日晒雨淋的缆绳断后,一凳凳就会冲到下游,再也找不着了。这样,在水退后重新又要砍树搭建。俗话说靠山吃山,村里的许多竹木和山货都是通过乡村简易的木桥用肩背到对面的马路,再用车转运出去的。为了不耽误事儿,更多的时候是赤脚过河,不管是男女老少还是严寒酷暑,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我刚上初中那年,这条河道下游兴建起了一座中型水坝电站,有些河段由河变成了湖,人们逐渐学会了靠水吃水,在水库里用网箱养鱼,以拦河网捕鱼为生,日子也过得不似从前那样紧巴巴了。为方便库区的人们出行,当地政府特地为村里购置了一条能坐几十号人的大木船,由于不是机动船,来往都是依靠一支长长的楠竹人工撑划,既吃力又缓慢。木船常年在河水里浸泡,修修补补总有所难免,这样就多出一些不必要的开支,也给村民的来往交通带来些许不方便,在木船修补的时候又得翻山越岭多走几里山路到镇上,特别是农忙时节,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一河之隔的庄稼发愁……直到九十年代末,国家大力支持农村交通建设,这条的小河上终于修建起一座雄伟牢固的石拱桥,水泥路直通家门口,再也不用木船摆渡过河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河,从竹筏到木桥,再从木船到大桥,在这条时间的长河里同样流淌着我四十年的青春和人生,连通着山里走向山外的世界。如今,国家制定了许多支农富农的好政策,既免除了农业税和义务教育费,又实行农村低保和合作医疗,还有实惠的退耕还林和种粮补贴,家乡可谓旧貌换新颜、今非昔比,在小河两旁已耸立起一幢幢整洁气派的乡村新居,俨然成了一个山青水秀的美丽小城镇。由于山区森林得到很好的保护,这条家门前的小河在改革开放大好时光的滋润下,也变得日益丰盈清澈起来,与下游波澜壮阔的水库连成一个更加自然和谐的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