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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办

孙明舜:路,不再遥远

来源:36365 | 孙明舜  2018年06月08日18:27

接到关外三姨哥打来的电话,我感到很突然,由于关山的阻隔、路途的遥远,自从大姨和姨父去世后,我和姨哥家已经有好长时间没通音信了。

大姨家住在河北丰宁的胡麻营乡,我家住在北京的密云,在地理上,我们管古北口外和白马关外统称关外。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大人们描述的关外遥远而寒冷,地广人稀,是旧社会人们逃荒的落脚之地,我的大姨就是解放前姥爷逃荒时留在当地给人家当童养媳的。

解放前由于不通公路,姥爷告诉我,他去一趟大姨家,带上干粮,背上铺盖,路上还要借住两宿,翻山越岭得走上4天,两头不见太阳,那辛苦劲就别提了,但姥爷思女心切,总觉得大姨一个人在关外孤孤单单,所以每年必须得去上一次。

这样步行的探亲路一直走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1979年,白马关通往关外的土路修通了,但不通公交车,姥爷也老了,走不动了,看望大姨的任务就落到我们几个外甥和舅舅头上了。第一次随舅舅去看大姨,是从村里小学老师家和大队书记家借的自行车,我和舅舅早晨天没亮就出发了,带着干粮和水,骑到半路我就骑不动了,没办法,只好骑一阵,走一阵,到了大姨家,已是凌晨4点多了,真是又困又乏,歇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大姨家能通公交车就好了。

1985年,我高中毕业了,从我们村前路过的京通铁路通车了,我们村头还设了一个站,大姨夫来信说,我们可以坐火车到半路的虎什哈站下车,再倒公交车就到他们村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得不得了,心想,再也不用骑自行车受那份罪了。

暑假在等待录取通知的时候,接到姨夫的来信,说大姨病了,很想我们。这次又是我和舅舅同去,我们上午10点从村口的车站上车,下午4点多就到了,虽然提着大包小包中途倒车有些麻烦,但比过去骑自行车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1996年,开通了从天津蓟县过古北口到河北丰宁的公交车,这样我们去大姨家就可以直达了,过年大姨家宰了猪,让姨哥给我家送鲜肉来,4个多小时就到了。母亲感慨地说:“这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啊!”

随着交通的发达,车越来越多了,由过去的定点到不定点,随走随有,而我们彼此往来带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因为我们这儿有的大姨家也有。

2003年,大姨走完了她幸福的晚年,临终前,她对我们这些赶过去的娘家人说,她知足了,一个旧社会没吃没喝逃荒要饭的童养媳,到今天儿孙满堂,吃啥有啥,是碰上了一个好社会呀。

大姨和姨夫相继去世后,我们由于忙于个人的生计,彼此的联系相对就少了些,节日的时候和姨哥打个电话彼此问候一下,电话那头的他也总是忙,因为姨哥开了一家工厂,国内外订单不断,他一年四季没有闲着的时候。没想到眨眼间,他的儿子都要结婚了。姨哥说他要派车来接我们,我连忙谢绝了,告诉他,我也买了车,我们一家和舅舅家都开自己的私家车去。

我们抄近路沿着当年骑自行车的路线,出了白马关的路还是那条路,但比过去更宽了,土路也变成了柏油路,车走在上面非常平稳,过去骑自行车走了多年,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远,这回我们都打了里程表,两个小时就到姨哥家了,整整120公里,舅舅感慨地说:“原来120公里呀。”

就是这区区的120公里,自驾车两个小时的车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成了我和大姨家之间的“天涯”,而今天四通八达的公路网和交通工具的改善,使我们的探亲路不再遥远,天涯变成了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