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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蘅:伞下的画

来源:一群文画人(微信公众号) | 赵蘅  2018年06月28日16:08

伦敦国家画廊的藏画《伞》前|圆珠笔|1996年|伦敦

巴黎的雨伞|圆珠笔|1996年|巴黎

带伞的男人|圆珠笔|1996年|巴黎

纽约的雨景|彩铅|2010年|纽约

1880年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完成了《伞》。我亲眼看到它时已过了一百零六年。这幅传世杰作单独陈列在伦敦国家画廊一间展厅里占据了一面墙,距离画一米远摆着一张褐色长型皮凳,我看见一个姑娘傻坐着,久久不愿离去。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伞》的最大看点,也是最吸引我的是画面里那个唯一的不打伞的姑娘。她极为窈窕丰满,一身深蓝色裙袍,是画家特有的色彩,与面容桃红粉白形成对比。姑娘臂弯里挎着一只篮,一只空蓝子,猜想她出生平民。

最平常的事物,到了艺术家的眼里,就不一般了。画过雨伞的除了雷诺阿,还有居斯塔夫·盖尔伯特,1877年他画了《下雨的巴黎街道》。

游历巴黎和欧洲归来,满腹表达欲望,在北京晚报李耀林的支持下曾发表《画坊》星期专栏文章,总标题是《出门没带伞》,文章中再次提到雷诺阿的《伞》里那个挎篮不带伞的姑娘,十分妥帖地表达了我独自闯荡欧洲的心境。可惜连载文后来被莫名地中断了,喜欢往下看的读者都感到惋惜,欲吐为快的愿望一下子变得茫然。

北京也有雨和伞,也很迷人。

在我家的院墙外,有一片多年形成的小树林,树种杂而自然。那年秋天正下着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啊,一连几天我打着伞湿着鞋站在小路边,出神地观察打伞的人们打这儿经过。近在咫尺,就像是一个舞台,台上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少。他们有的是独自一人走来,有的是成双成对的、甚至亲密相偎地经过;而更多的路人擦肩而过,然后各奔东西。

不由得想起少年时读过屠格涅夫的《贵族之家》,尾声是已经隐居在修道院的莉莎正从曾经的恋人拉夫列茨基身边走过。在通向唱诗班席位的那一刻,她“迈着修女的那种均匀、急促而又恭顺的步伐走了过去——而且没有朝他望一眼;只是朝着他的那一边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作家最后感叹地写了这么一句:“人生中有这么些短暂的瞬间,有这么一些感情……” 现实生活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画过苹果油画,都说苹果是爱情的象征。

遮阳遮雨的伞,此时也变成了一种象征物,一种隐喻,它掩饰了人们心中的一丝无奈与惆怅。

秋雨|油画|65.2x52.8cm|1994年|英国收藏

雨巷和红伞|油画|55.6x46.2cm|1995年

梅雨季节|油画|100x80cm|1995年

雨系列-大雨|油画|30X24cm|2004

雨系列-中雨|油画|30X24cm|2004

雨系列-小雨|油画|30x24cm|2004

数日后,油画《秋雨》诞生了。

创作《秋雨》联想到许多事,联想到自己的情感经历,以及见过的,听来的,书里,电影里的各种故事。有多少无缘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擦肩而过,又有多少有情人因为各种原因结缘,或者最终还是擦肩而过。难道这不是人类最复杂情感的一条永恒定律吗?

画《秋雨》还因为我喜欢伞。来自潮湿的江南的我,从小看惯了打伞的人。梅雨时节出门没有伞是不行的。

2000年春节,原四女中初三甲班女生结伴去看望病重的班主任。那天南京细雨蒙蒙,暮色中一把把花伞盛开在二条巷7号门口,这一天也是我们见桑腓力老师最后一面。

上个星期,老同学们因我回宁又一次聚会。又赶上雨天,各色花伞依次散开在中山陵的林间小路上,虽然彼此都变成祖母级别了,伞下少女的悄悄话音儿犹存。

近年每逢夏天,京城的雨多雨大并不亚于南方。我画了《今夏雨多》系列 ,分别称作为《大雨》、《中雨》、《小雨》。雨中有共撑一把伞的恋人,有冒雨送孩子上学的母亲,还有扫街的环卫女工和电话亭没完没了私语的时髦女郎交集在同一雨景中。

那些年还有电话亭,电话卡之类,俱往矣!

假如有一天,我将一只苹果装进那个十九世纪巴黎女孩的篮子里呢?

伞的话题会永远聊下去,至少对于我。